陆兮兮撇了她一眼:“当然啊,我看你是脑子不?……”
    “才过?了一刻钟吗?可是我感觉已经过?了好久了啊……”小?满忽然忧心忡忡地开口。
    “脑子里想的都?是苏家那丫头,感觉时间过?得慢也正常。”陆兮兮转而又凑到小?满的身边,伸手搂住了她的脖颈。
    “小?满也是,按道理来说你家小姐大概还需要半个时辰,所以现在还不?用太担心啦。”
    “哦……”小?满叹了口气,没有再说什么?。
    她并未有意识到自己对于陆兮兮这种?过?分亲密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,丝毫不?觉得有什么?不?妥,而陆兮兮则只是不?动声?色的勾了勾唇角,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一些。
    “小?满冷不冷呀?我把唐拂衣的汤婆子抢过?来给你呀。”
    “不?冷。”小?满道,“而且那是给小?姐准备的,我拿过来用了小姐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嗨啊,死脑筋。反正那玩意儿不用也会?凉,你先帮你家小?姐抱着,等她回来你再给她就是了呗。”陆兮兮道。
    “不?要。”小?满一口回绝。
    陆兮兮被她这坚定的态度怼的哑口无言,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,眼珠子转了转,又问她:“那小?满饿不?饿?咱们?去吃点?东西?呗?”
    “我不?……”小?满刚要回答,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?一般“啊”了一声?,“小?姐肯定饿了,趁现在她还没到,我去给小?姐准备一点?点?心!”
    她说着,像只兔子一般“呲溜”一下就从陆兮兮的怀里挣脱了出来,一溜烟跑了个没影。
    陆兮兮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如?今空空如?也的手臂,似乎是还没反应过?来发生了什么?,直到一旁的唐拂衣嗤笑了一声?,她才有些僵硬的放下手,哭笑不?得地耸了耸肩。
    “得,搬了块石头砸着自己的脚了。”
    “反正你也不?是头一回了,差不?多也该习惯了。”唐拂衣看了这么?一出戏心情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,她伸手拍了拍陆兮兮的肩膀,看似是安慰,实则更?像是挖苦。
    “嘁。”陆兮兮撇了撇嘴,“罢了罢了,回去也好,至少不?用在这城楼上吹着冷风干等。”
    正说着,忽然一阵狂风卷雪,陆兮兮“嘶”了一声?,抱住自己的双臂抖了抖:“哎哟喂真是冻死老娘了。本来以为萧都?的冬天已经够冷了,跟这破地方一比根本都?不?算什么?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唐拂衣看着陆兮兮缩着身子将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,又使劲搓了搓,忽然又有些出神?,“是啊,这么?冷的地方,她……”
    “她她她她她她!”陆兮兮忽然出声?将她打断,“整天就知道她她她!她怎么?了她?人家现在是一军主帅,一城之主,是离城百姓的大英雄,骑着个马刷的一下就从那坡上冲下去了,那弓一拉给人吓都?吓死了,也就你还把她当柔弱不?能自理的小?公主。”
    “你可别心疼她了,心疼心疼我这个被你强行拉过?来做苦力的废物吧!”
    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着的低笑,唐拂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,有些嫌弃的挪开了目光。
    “班先生咳疾未愈,现下风雪又大了些,不?如?还是先回去吧?”她深吸了一口气,转向站在另一边的班鹤。
    “不?必,我再等等便?好……咳,咳咳……”
    自那日被诊断出咳疾之后,大约也是因为气候的原因,班鹤的精神?似乎一直都?不?大好,能不?出门尽可能都?呆在屋子里,避免病情加重。可唯有今日,却十分固执地想要一同前来。
    “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,站在城楼上,等着什么?人回来了。”他裹着厚重的裘衣,定定地望向远处,目光有些出神?,声?音里含了点?落寞,又似乎是心情不?错。
    “回想起来,感觉是上辈子的事?了。”
    唐拂衣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沉默着看着这个眉眼含笑的男子,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,是写铺满了疲惫与悲伤的底色。
    她知道班鹤是在等谁,又是想要等谁,她更?知道,他永远也不?可能再等到那个他所希望看到的身影。
    她沉默良久,最终也只是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来的同时,笑着叹了一声?:“是啊。”
    恍如?隔世。
    北风呼啸,雪屑乱飞,广袤与嘈杂之间,不?知是谁高喊了一声?“快看!”,所有人的目光都?不?约而同的聚焦在了远处——一个接着一个芝麻大小?的人影自地平线上跃出,策马向这边疾驰而来。
    “是她们?!她们?来了!”
    “太好了!她们?回来了!”
    “一,二,三……没少,一个都?没少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耳边响起越来越多的激动的呼声?,陆兮兮“哎哟”了一声?:“这下完蛋了,怎么?小?满一走她们?就回来了?我得赶紧去喊她过?来,不?然所有人都?在就她不?在,到时候又要哭鼻子。”
    话?音还未落地,人已经跑了个没影。而唐拂衣却似乎是并未关注这边的动静,她只是直直盯那冲在最前面的女孩,像是被什么?东西?禁锢住一般,她无法挪开自己注视着她的目光。
    “家主。”班鹤忽然开口,叫了一声?她的名字。
    “嗯?”唐拂衣像是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,却又下意识觉得班鹤的声?音有些古怪。
    “你有没有想过?,有朝一日也会?像我一样,再也等不?到你想等的人。到那时候,要怎么?办呢?”
    这句话?问的实在突兀。
    唐拂衣脸上的笑容一僵,她转过?身望向班鹤,后者却并没有看她。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,漆黑的眸子里,却只有一片虚无。
    明明那里有许多人,可他却一个都?看不?见。
    几乎是在班鹤低头的同时,唐拂衣挪开了目光。
    “我不?知道。”
    她能感受的到班鹤的目光,但她却只是看着苏道安——
    坐下的黑马强健有力,马蹄似槌踏上冬日龟裂的土地,寒风如?刀刮过?仅战士染血的玄甲。她如?同一柄利刃劈开满目苍白向自己飞奔而来,漫天飞雪皆化作其?最华丽又庞大的战袍。
    威风凛凛,意气风发。
    唇角不?自觉的上扬,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两圈,很快便?消失不?见。
    “班先生。”她开口,“你知道她涉川背后有两道很大的疤吧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班鹤点?头。
    “说实话?,一直到见到她的前一刻,我想到那两道疤的时候,依旧会?想到她从前差点?在我看不?到的地方死去。我悔恨自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什么?都?做不?了,害怕在未来的某一日,类似的事?情还会?重演。”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唐拂衣看着苏道安越来越近,尽管这个距离依旧看不?清对方的表情与面容,可她却能感受得到她也正昂起头,望向自己的方向——她在快乐的笑着。
    于是唐拂衣也笑了起来,她举起双手,用力的,大幅度地挥动。
    “班先生,事?到如?今我才明白从前那三年?的分离的意义,那两道疤从来不?是她脆弱的证明,那是她被人折断的翅膀。”
    “而我何其?有幸,有生之年?还能与她重逢;我也万分庆幸,重逢的时候,我恰好有能力成为她的翅膀。”
    灰蒙蒙地天空中有乌云齐聚,又自正中劈开,沿着地平线向两侧绵延,宏伟而盛大。
    “班先生,你问我如?果她再也回不?来那要怎么?办,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。”唐拂衣放下手,转过?身,看向班鹤的眼睛里是坦然,“但如?果当年?你早知那一战的结局,你会?将她拦住么??”
    班鹤没有立刻回答,唐拂衣只是苦涩一笑——她想这大概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,因为这人间万事?从来没有如?果。
    转眼那队伍已至近前,唐拂衣整理好心情,深吸了口气,转身奔下城楼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城楼上只剩下班鹤一人,耳边的嘈杂褪去后,寂静像一张细密的大网延展开来,将他紧紧包裹其?中。
    “我又怎会?不?知呢……”他红了眼睛,喃喃自语。
    他站在城门外向她道出最后一声?“再见”的时候,又怎么?会?不?知这已是此生的最后一面?又怎会?不?明白她心中的所念所想?
    只是明白归明白,放手归放手,那么?多年?的回忆与经历,这么?多年?的思念与痛苦,到最后客死他乡,尸骨无存,哪有那么?容易释怀?
    他缓步走下台阶,欢声?笑语入耳,越发苦涩。
    转过?最后一个转角,不?远处唐拂衣站在马下,笑着向苏道安伸出手。
    后者拉着唐拂衣的手翻身下马,下一秒,那个一直被捧在唐拂衣手中的汤婆子便?被塞到了她的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