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鹤听不?清她们?说了些什么?,他见到苏道安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盯着那汤婆子看了看,而后笑着踮起脚,唐拂衣的面颊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。
    相似却又不?同。
    如?果……
    班鹤垂下头,唇边泛起一丝嘲讽又欣慰的笑——欣慰小?姑娘终于不?再悲伤,嘲讽如?今留在原地的终于只剩自己一人。
    他轻叹了口气,转身准备离开,却忽然听见一个清亮的声?音高喊了一句:
    “班先生!”
    第189章 原来 原来踏雪而去的人,有一日也会化……
    班鹤快速的吸了口气,转身的时?候,那些消极与难过都消失不见。
    他温和的笑着看着苏道安向自?己跑过来?,而那笑容却又在?看清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的瞬间?,僵在?了脸上。
    “班先生。”苏道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声?音里的欣喜与激动却越发明显。她快步跑到班鹤面前站定,片刻的对视后,又后退了半步,站直了身子?,将那修长的兵刃横过来?,双手托到班鹤的面前。
    周遭不知何时?静了下来?,苏道安红了眼,一切尽在?不言。
    班鹤盯着那□□看了许久,才终于有些僵硬的抬起手,颤抖的指尖拂过那刀杆上的斑斑锈迹,冰凉而粗糙的触感顺着手指一点一点蹭到掌心。隔着皮肉的丝丝闷痛,就像是这把神兵的主人,隔着宽广的阴阳与漫长的岁月,再次与他双手交握。
    “是冷嘉良打?听到的消息,他说阿勒部的武库里头有有一柄十分出名的□□,四年来?,首领一直在?寻找能够驾驭这把刀的勇士却始终没?能如愿。原因?是这把刀比之寻常太?重,大多?数人连举都举不起来?,少数能举起来?的,勉强舞上几招,便已经气喘吁吁。”
    “而何曦姐的□□从前在?萧国便是出了名的重兵,除了她以外几乎无人能用,所以我想亲自?走这一趟,或许能有意外之喜。”
    苏道安一字一句,无比认真。
    感受到手中托举的重量变轻,她便顺势将手慢慢收回,将那刀完完全全地交到了班鹤的手上。
    一声?“先生”出口,逡巡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。
    “先生,我找到它了。”苏道安仰头看着班鹤,那表情,早已分不清是在?哭还是在?笑,“我将它带回来?了。”
    “我终于……”
    未说完的话淹没?在?朦胧的风雪之中,堂堂七尺男儿,终于再忍不住,他将那杆无比沉重的刀竖起撑在?地面上,抱着锈旧的刀杆,垂头弯腰,泣不成声?。
    唐拂衣默默走到苏道安的身边,伸抚上她的头发,轻柔地将她的脑袋靠在?自?己的胸口,环抱住了她轻微颤抖的肩膀。
    苏道安抬起头,唐拂衣也下意识追随她的目光望去,却只见那染满血渍的刀面上,有一道明显的,暗色的痕迹。
    ——那是弓与刀曾经并?肩作战的证明。
    她曾如此一般仰望过那个无比高大坚定的身影,冲进重重包围的敌阵所向披靡——她的骨血被铁蹄踏入坚硬的土壤,怒与笑全部消融于这北地厚重的风雪。
    自?那之后,她即风雪,风雪即她。
    班鹤抬起头,他看到苏道安沉默地站着,抬头仰望着这色泽暗淡的旧刀。她依旧背着曾经的那张轻弓,弓身上满是暗沉的血渍与凌乱的划痕,箭筒中还余几支残箭。而唐拂衣与她并?肩而立,小巧的蝴蝶刀化作金簪插在?发间?,一片灰蒙蒙中,那辉光熠熠,越发显眼。
    她二?人身后,年轻的年长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站在?雪中,身负长枪,轻刀在?手。而姑娘们的身后是高耸的城墙,城墙后是苍茫隔壁,漫漫原野。
    恍惚间?,班鹤几乎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看到了何曦的影子?。
    泪不只是何时?干的,雪花轻柔的落在?他的唇边,化作一丝温柔的笑——
    原来?他早已不在?原地。
    原来?踏雪而去的人,有一日也会化雪而归。
    -
    漠勒。
    阿苏勒听完探子?的回报,惊讶地瞪大了眼睛:“你没?听错?阿勒部旁边那个坡陡峭到连站稳都难,还能骑着马往下冲?这不是找死么?”
    上一任的漠勒王重病缠身多?年,于两年前亡故,阿苏勒作为其独子?,自?然而然地从老国王手中接过了王位。
    而如今,这位年仅二?十一岁的少年,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整个西域的王。
    “千真万确。”密探单膝跪地,仰头望向阿苏勒,大约是为了证明自?己情报地准确,那眼睛瞪得也不比阿苏勒小多?少,“属下原本也不信,但多?番打?探,事实确实就是如此啊大王!”
    “这……”阿苏勒倒吸了一口凉气,下意识看向站在?自?己左侧女子?,“这……这未免也太?……这苏道安竟如此勇猛,这种坡也敢冲?”
    那女子?的眼中亦有惊讶,惊讶过后,却也只是感叹了一句:“我倒是没?想到她还有如此一面,不过细想……该说真不愧是苏氏的后人么?”
    阿苏勒闻言,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?,他炸了眨眼,似乎是废了好大的功夫,才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一事实。
    “你下去吧。”他后退了两步,慢慢坐回到王座上,又缓缓将自?己倒吸地一口凉气吐了出来?。
    那探子?应声?离开,诺大的议事厅中只剩下三人——男人,女人,老人。
    “哼。”那老人满头华发,身形却依旧挺拔,破风箱般的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,“国师此般,可真是放虎归山了,老夫倒是好奇你准备如何收场!”
    “这有什么?”阿苏勒听他语气不善,连忙开口道。“我们漠勒的战士骁勇者数不胜数,再说我……本王。”阿苏勒改口,又着重强调了一遍:“本王!”
    “本王难道还会怕她一个女流之……”
    “您住嘴吧,大王!”老人忽然高声?将他打?断,“对方实力到底如何,此战之后您心里想必是比老夫更清楚!此处并?无外人,您又何必逞能吹牛呢!”
    “我……”阿苏勒瞪大了眼睛,双眉紧蹙。只见他一把抓住座椅的把手,手背上青筋暴起,看那模样几乎就要发作,却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僵了一会儿,最终,在?女人的一声?轻笑中,泄了气一般,有些颓废的重新又靠回了椅背。
    “老师,您怎么说这种话?这不是涨他人士气,灭自?己威风么?”年轻的国王有些不满的小声?嘟囔。
    阿卡尔哈兹姆,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从阿苏勒出生那日起便被任命为他的老师,到如今二?十一年过去,哪怕是已经故去的老国王,谈起对阿苏勒心性的了解,恐怕都要逊他几分。
    “大王自上位以来一路顺风顺水,好话听得多?了,老夫不过是说些实话。”年迈的王师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他的心思,“老夫知道大王看中国师,但大王想护着国师也该有个限度,若是失了分寸,老夫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!”
    阿苏勒无言以对,站在?一旁的女子?则是带着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,大大方方地迎上了哈兹姆审视的目光。
    “令伊大人所言有理,却也并?不完全有理。”她抱起双手,向后退了两步,好整以暇地靠在?了身后地柱子?上。
    “放虎归山是真,但虎若不归山,登山人恐怕也会多?出许多?烦恼。”
    哈兹姆蹙眉不语,他似乎是在?思索着什么,而阿苏勒则是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:“这是什么意思?登山人是指我们漠勒?”
    女子?转头望向阿苏勒,笑着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大王,当初我先斩后奏放她们二?人离开,一则是她们二?人对我有恩,我不得不报,二?则是我了解她们地为人,旧算强行留下,也不可能为我们漠勒所用,倒不如卖一个人情,日后若有变故,多?个朋友或许也能多?一条路走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阿苏勒道,“这些你与我说过,你还说,就算放她们回离城也没?什么所谓,有草原作为牵制,一时?半会儿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    哈兹姆闻言又冷笑了一声?,而那女子?虽然面有尴尬,却也并?不慌张。
    “说来?惭愧,彼时?我确实没?有料到离城能在?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?间?内就平定草原,这的确是我的误判。”
    “阿然不必自?责,大概也没?人能想到那丫头和她的那些个手下会这么不要命吧……”阿苏勒叹了口气,安慰道。
    “大王,老夫以为,国师并?无自?责之意。”哈兹姆冷声?接了一句。
    “这……”
    阿苏勒再度卡壳,那女子?则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事实上,尽管如今离城因?着二?人的回归与草原的归顺实力大增,在?下却以为,这对我们而言也并?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。”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哈兹姆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