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……”林小饱歪了歪脑袋。
    “又要用你的‘点落点滴滴’?”林早了然,“那你在心里慢慢点,我们先……”
    林早一边说,一边牵着林小饱的手,站起身来,想带他上楼。
    可是话还没说完,林早刚站起来,忽然感觉双眼一黑,双腿一软,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。
    “爸爸!”林小饱回过头,大喊起来。
    与此同时,杂物间的铁门“哐当”响了一声。
    就像是傅骋也跟着喊了一声——
    “小枣!”
    “没事……我没事……”
    林早摇摇脑袋,眼前又是一阵发花。
    和他早上起床时的情形一模一样。
    “爸爸,你怎么样?”
    林小饱抱住他的胳膊,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体,把林早扶起来。
    “我扶你去楼上休息!我是大力士!”
    “没事没事,爸爸没事……”
    林早怕把他撞倒,赶忙制止他的动作,自己扶着墙,小心翼翼地在楼梯上坐下。
    “只是有点头晕,应该是低血糖。小饱,你去楼上,拿两块糖给爸爸……”
    “好!”
    话还没完,林小饱马上答应下来,转身冲上楼。
    “爸爸,你乖乖在这里等我!”
    “好。”林早捂着脑袋,闭着眼睛,点了点头,还不忘叮嘱他,“不用着急,别摔跤了。”
    “嗯!”
    林小饱重重地应了一声,迈着小短腿,加足马力,全速往楼上跑。
    过年的时候,大爸爸载他们去批发市场买了很多糖果,把车子都塞满了。
    他现在就去拿!
    林早坐在台阶上,捂着脸。
    不过短短几秒,他的脸色和唇色“唰”的一下就白了下去。
    眼前一阵一阵发花,脑袋一阵一阵发晕,身上也一阵一阵地冒汗。
    耳边一阵嗡鸣,四周一片寂静,林早只能听见自己过分猛烈的心跳声。
    他整个人往边上一歪,几乎要晕过去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杂物间的铁门,又“哐哐”响了两声。
    傅骋重重地撞了两下铁门,恨不得直接把门撞破,冲到林早身边。
    他根本没有用脑子思考。
    在林小饱大声喊出“爸爸”两个字的时候,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。
    撞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,出去也是他下意识的想法。
    他心底有一个声音,在不停地嘶吼追问——
    小枣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
    外面有人吗?为什么没声音了?
    老婆呢?儿子呢?他的老婆儿子怎么了?
    让他出去!让他出去!他要去找老婆儿子!
    傅骋撞门的巨响,让林早回过神来。
    他抬起头,环顾四周,目光茫然。
    下一秒,林小饱的声音传来——
    “来了!爸爸,我来了!”
    他两只手抓着一大把糖果,从楼上冲下来。
    可是因为他的手太小,抓不住那么多。
    糖果稀里哗啦地往下掉,最后只剩下一两颗。
    林小饱把手里的糖果全部塞给林早,怕他没力气撕包装,又把东西抢回去,用力扯开。
    “爸爸,别着急,我马上给你开!”
    “好,小饱也别着急……”
    林早伸出手,接过一颗荔枝味的硬糖,送进嘴里。
    “爸爸,快吃!这里还有!”
    林小饱觉得不够,又拆开一颗青苹果味的,放进他手里。
    把手里的糖果拆完了,他又跑到楼梯上,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糖果,继续拆开。
    西瓜味、桃子味、草莓味。
    一颗接着一颗,往林早嘴里塞。
    “爸爸,快!快吃!”
    “好……”
    林早含着一嘴的糖果,说话也含糊不清。
    他试图婉拒:“好了好了,已经够了,嘴巴装满了……让爸爸休息一会儿……”
    “那就吃软糖!”林小饱严肃说,“软糖可以嚼,爸爸你嚼一下,直接咽下去。我现在就去拿!”
    “不用……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林小饱又转身跑走了。
    林早拦都拦不住。
    没多久,林小饱就抱着一大把软糖回来了。
    这一回,他用双手捧着糖果,小心翼翼,稳稳当当的。
    “爸爸,软糖来了。”
    “好,谢谢小饱。”
    “我给爸爸剥。”
    “不用了,先休息一下。”
    林早鼓起腮帮子,展示给他看。
    “看,爸爸已经吃了很多了,再吃就太多了。”
    “好吧。”林小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,“要是爸爸还不舒服,要马上告诉我。”
    林早点点头,长舒一口气:“好。”
    林小饱又问:“那爸爸现在好点了吗?”
    “已经好多了。”
    林早怕自己一站起来又头晕,就没急着起来。
    他坐在楼梯上,想着缓一会儿,等嘴里的糖吃完了,再上楼去。
    林小饱陪在他身边,两只小手握住他的手,使劲搓一搓。
    “爸爸,你的手太冰了,还湿乎乎的。”
    “是啊。”
    拿着水管冲洗外墙,肯定会吹到风、沾到水的。
    林小饱低下头,张大嘴巴,对着他的手哈气。
    “哈——哈哈哈——”
    “好啦,不用那么麻烦。”林早扶起他的小脑袋,“爸爸把手揣在口袋里,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    “可是大爸爸就是这样对爸爸的。”
    “大爸爸的手大,你的手太小了,等一下被爸爸传染,也变成小冰棍了。”
    “噢。”
    林早还穿着傅骋的军大衣,他把手伸进口袋里,把装在里面的一大串钥匙掏出来,交给林小饱。
    “小饱,交给你另一个任务,帮爸爸保管一下。”
    “好!”
    林早蜷着身子,揣着手,跺着脚取暖。
    林小饱抱着一大串钥匙,一根一根数过去。
    “这是大门钥匙,这是后门钥匙,这是房间的钥匙,这是……这是……”
    “嗯?”林早转过头,“哪一根不认识呀?”
    “这个——”
    林小饱指着挂在钥匙扣上的巧克力糖。
    “爸爸,这里还有一颗糖,要不要我剥给你吃?”
    林早连忙阻止:“不可以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“这颗是大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,大爸爸把它和钥匙挂在一起,只有到了最最最危险的时刻,才可以吃它。”
    “现在不危险吗?”
    “已经不危险了。”
    “好吧。”
    林小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    林早搂住他的肩膀,温声道:“谢谢你,小饱。你用你的聪明和勇敢,救了爸爸。”
    “不客气。”林小饱挠挠头,有点害羞,“大爸爸说,我可是家里的小顶梁柱耶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谢谢小顶梁柱啦。”
    “嘿嘿!”
    林小饱刚准备往爸爸怀里扑,忽然想起爸爸还在生病,赶紧刹车,自己站好。
    林早笑得温柔,摸摸他的头发:“大爸爸给我们带回吃的,爸爸把怪兽赶走了,你又救了爸爸,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厉害。”
    “那当然了。”林小饱昂首挺胸,“但我是最厉害的。”
    “这样啊?”林早笑着说,“但是就算再厉害,也不能和爸爸、大爸爸分开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我们一家人,永远也不能分开。”
    这话意有所指,像是说给林小饱,也像是说给傅骋,但更像是林早说给自己听的。
    楼梯上,林小饱懵懵懂懂。
    杂物间里,傅骋靠在门上,听到这句话,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明。
    怪他,都怪他。
    要是他能冲破铁门,出去守着老婆儿子就好了。
    要是他在外面的时候,能找点药,给老婆儿子囤着就好了。
    要是他……要是他没有被丧尸抓伤,那就好了。
    傅骋靠在门上,一股巨大的无力和自责涌上他的心头。
    他应该多找点物资,应该多注意一些。
    才不至于现在……
    隔着一扇门、一堵墙,连老婆儿子究竟是什么情况,也看不见。
    忽然,傅骋喉头一哽,一口鲜血上涌,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。
    又缓了十多分钟,林早觉得差不多了,才重新牵起林小饱的手,带着他上楼。
    林早温声问:“小饱昨晚睡得好吗?”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林小饱想了想,“一开始,我有点担心大爸爸,都没睡着。”
    “所以你找爸爸聊天了,爸爸知道。然后呢?”
    “然后就睡着了,睡得很好。”
    “外面吵不吵?你有没有被吵到?”
    “有!”林小饱大声抱怨,“外面的狮子老虎,一直在‘嗷嗷’叫,都把我吵醒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