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遭却突然黑雾乍起,浓雾弥漫。
    小皇帝吓了一跳。
    “诶诶诶。”甘衡都来不及看自己的伤口了,连忙从空气中搂起几缕黑雾,“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?”
    苛丑怒道:“这小驼背竟敢伤你!他竟敢伤你!”
    小皇帝炸了,“放肆!你叫朕什么?”他举起剑砍散黑雾,“竟敢叫朕驼背!朕杀了你!!”
    那剑砍下去,黑雾四散,半点也没被伤着,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。
    “毛都没长齐的驼背小子!”
    “朕杀了你!”
    甘衡:“……”
    甘衡一把将黑雾捞进怀里,“好了好了,圣上是这恶鬼不懂事,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他计较了。”
    毕竟再计较下去,这黑雾是怎么都砍不死,人倒是要被累死了。
    小皇帝气喘吁吁,还是不解恨,“你让朕杀了这恶鬼!”
    甘衡怀里的恶鬼也在叫嚣,也不知道扑腾个什么劲。
    甘衡伸手拍了怀里的黑雾一下,“你闹腾什么?给我乖乖待着。”
    苛丑这才消停,乖乖窝在甘衡怀里不吭声了。
    “圣上不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么?只要治好了你的病症,再也没人敢嘲笑你、轻视你。”甘衡诱哄他。
    可小皇帝根本就不吃他这套,他依着剑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,“现在也无人敢这般做!朕再无用,也定会叫这些轻视朕、嘲笑朕的人,死无葬身之地!”
    甘衡看着他瘦弱的身影,这小皇帝眼神坚定,说这话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,甘衡心想,即便这小皇帝再体弱、再年纪轻,可也是坐于高位的九五至尊,心气在那呢。
    甘衡无奈叹了口气,“若是圣上这般抗拒的话……那至少先试试我安眠的法子,总不能一直夜里都只睡囫囵觉。”
    小皇帝盯着他不吭声。
    “若是圣上不放心的话,我可以以身帮你试药。”
   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小皇帝也再没有推拒的理由。
    “朕准了。”
    闹腾了一夜,甘衡也算是有些收获。
    第二天还得了圣上的恩准,可以外出采买药材,可算是能出宫透风了。
    他出宫先是去找了韩宁,这韩宁早就在等着他来呢。
    韩宁:“荀大师让我给你带句话,说秦善林身边养了只鬼,这秦善林倒是没什么,就是那鬼有点东西,这么些年来一直在研究炼尸炼鬼的技术,也算是个鬼才。”
    甘衡:“你能不能也帮我给那老头带句话,就说这事我不干吧,他找个更行的吧,我应该是不太行。”
    韩宁就在一旁捧着茶杯笑,“荀大师都猜到你会这么说了,他说这事你要是不干,也没有别人能来干,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圣上被那血瘤耗死了。”
    甘衡:“……”这老头真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。
    “这个。”韩宁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,“荀大师让我交给你的,说是你瞧见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    甘衡微微瞪大了眼睛,“幽冥针?”他怎么也没想到荀樾要韩宁交给自己的竟会是这个。
    韩宁:“说是这针可以用来治圣上的病。”
    这幽冥针先不说炼成一根有多难,单说这用起来便是极尽的阴毒,一般设阵术成,这小小的一根针扎进去,也能将活人超度!硬生生超度活魂!
    甘衡起先还没想明白,这幽冥针怎么就能治圣上的病了,难不成是要他将圣上直接超度了?很显然不是……他突然想到韩宁之前说的,圣上那背后的瘤子仿佛会跳动、会呼吸,甚至还会咬人……
    甘衡心中一咯噔……莫非那背后瘤并非死物……而是需要用幽冥针超度的……活物?
    当今圣上这么多年养在背后的……竟会是个活物??
    他接过幽冥针,一时间心绪百转,情绪难明。
    “你这趟出宫不是专门为了抓药么?走吧,悬壶药馆里的稀罕药可是不卖给一般人的,我领着你去,那老板至少也会卖我几分面子。”韩宁施施然起身。
    甘衡就有些纳闷了,他坐在那没动,撑着下巴问韩宁:“我倒是想问一下韩大当家的,放着四方赌馆这么赚钱的生意不做,天天帮着荀樾那老头鞍前马后的,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,叫你这般上心?”
    韩宁抬起手,晃荡了一下手腕上的漆黑的链子,那手腕上的铃铛没有铃舌,怎么晃荡都不出声响,“这个还不够么?一对同心铃,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。”
    甘衡无语,“一对破链子就把自己卖了。”
    韩宁笑了笑没说话。
    两人在去悬壶药馆的路上,甘衡还在跟韩宁吐宫里的苦水,就听到前面闹哄哄的。
    甘衡看热闹的瘾又上来了,他随手抓住一个同样在看热闹的人问:“大哥,前面是怎么回事,怎么看着像是有人在吵架?”
    那人乐呵乐呵的,“天大的稀奇事,两位姑娘因为一个男人打起来了!”
    甘衡一听眼睛都亮了,“这还真是个稀奇事!”
    只见那人群里确实是有两个年轻姑娘在争执,甘衡凑热闹地挤进去。
    “诶,甘兄!”韩宁叫了他一声,想提醒他正事要紧,可是下一秒这人就挤不见了,韩宁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人本来就是先瞧上我的!”一姑娘插着腰气势汹汹。
    “你几斤几两还先瞧上你的?你也不看看长什么成色,还敢在这跟我叫板!”另外一姑娘把胸脯拍得震天响,气势丝毫不让。
    甘衡心想,哦呦,还真是旗鼓相当,也不知道被争的那个男人又是个什么俊俏郎君。
    “呸!你个黑心肝的,发了瘟的东西也提出来买。”姑娘啐道。
    “你在这乱造什么谣?我这还活生生的!你说它发瘟,你看我解开了链子,它咬不咬你!”另外一个姑娘提起一根绳子作势真要解开。
    甘衡越听越不对劲了,好像跟他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,他顺着那姑娘提着的绳子看过去,只见绳子那端拴着一只吐着舌头的小狗……
    甘衡转头不确定地问先前那路人,“大哥?两个姑娘因为一个男人打起来了?”
    大哥乐呵乐呵,“可不是,你看这不是都要打起来了么?”
    甘衡一指那被绳子拴着的狗,“那这狗又是怎么回事??”
    大哥:“哦,你说这狗啊,这两姑娘是卖狗的,这不都争着做那男人的生意嘛,价钱开得好,自然是争得要打起来了。”
    甘衡:“……”大哥,遣词造句不是你这么缩减的啊……
    甘衡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看到了一顶轿子,这轿子甘衡细细瞧着还有几分眼熟,只是一时间没想起在哪见过。
    那轿子的窗户帘子突然被人掀起,一双节骨分明的手从里头伸了出来,朝着那被拴着的小狗一指,“买它了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那姑娘便喜笑颜开,麻溜地抱着狗送到轿子跟前,“哎呦,要不说大人眼光好呢!一眼就相中了这狗,这狗大小就懂事听话,你叫它往东,它绝对就不会往西!”
    轿子里的人压根就不想听她多话,放下帘子就说了一句:“阿义付钱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一旁的小厮接过狗,就从兜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扔给了人姑娘,对于买一只狗来说,实在是价格不菲了。
    甘衡看得咋舌,难怪这两姑娘会争起来呢。
    姑娘得了银子高兴得不行,她毕恭毕敬地朝着轿子一拜,“齐大人,下次有想买的也只管来找我,我这儿啊童叟无欺,包您满意!”
    那姑娘口中的“齐大人”三个字,瞬间将甘衡震住了,他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眼看着那轿子又要再次从甘衡眼前离开了。
    好不容易挤进来的韩宁,终于是找到甘衡了,他看着甘衡怔愣的样子,不知道这人瞧见什么了,便唤了他一声:“甘兄?”
    甘衡整个人这才犹如魂魄回体,撒开腿就朝那轿子追去。
    韩宁被吓了一跳,“诶诶诶?甘兄?”
    甘衡边跑边大喊:“齐狗!!!!”
    整个街道的人都诧异地朝他望来,似乎难以置信会有人叫这么个名字……
    第60章 背后瘤(三)
    甘衡跟着轿子追了一路。
    那叫做阿义的小厮听到“齐狗”两个字,恨不得指挥着轿夫抬着轿子赶紧走,乖乖,这满奉先城,谁敢这么叫他家的大人!
    却不想轿子里坐着的齐大人拍了两下轿身,“停轿。”
    轿子这才晃悠悠停下来。
    甘衡喘着气,这才慢下步子朝轿子走去。
    他和轿子里的人隔着帘子相对,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样貌。
    甘衡莫名有些紧张,方才一路上叫“齐狗”叫得那样放肆,现在轿子就在自己跟前了,反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    他叫齐述“齐狗”这事,说起来还有点历史渊源,当年他俩都饿肚子,饿到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了,就上别人家地里去偷苞谷,结果被对方家里养的狗逮着了,这齐述也不是什么好人,明明是两人一起偷的苞谷,他引着狗就追甘衡一个,自己倒是躲在树上什么事都没有,甘衡被那狗追了半个苞谷地,一边跑,一边被吓得眼泪狂飙,只能无能怒喊:“齐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