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小满呢?”苏道安问。
    “唔……我忘了。”苏道安愣了愣,“小满是当年,她还是个婴孩的时候,被人装在竹篮里放在我家门口的,那个篮子里除了小满以外,也放了那把象征小满身份地刀。”
    “我父亲猜测可能?是上一任小满出了什么事,不得已才将她送到我家来?,便收留了她。”
    “如此。”唐拂衣点点头,“所以其实你也并不知道其他?人的存在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苏道安想了想,“准确的说,我一直以为二十卫已经?不复存在,毕竟百年过去,这其中发生过多少事,谁也难以预料。”
    “就像小满,若是她的上一代?未有来?得及将她送刀苏氏,那如今世间?便再无小满。若是秋姨未有幸得人搭救,那把名?为立秋的刀,恐怕如今也早已被埋在黄沙之下,再无踪迹。”
    “我没有想到,今日竟还能?在此处,见到立夏这一脉的后人。”
    “或许……”
    夜风在此刻静止,空气有瞬间?凝结,而那些停滞在岁月中的故事,却?又似乎在不经?意间?再度流淌。
    唐拂衣知道苏道安没有说出口的话。
    或许他?们中的其他?,也都在我们见不到的地方,各自过着?自己的生活。
    她伸出手,摸了摸苏道安的半边面颊。苏道安也歪过脑袋,闭上眼?,微笑着?,蹭了蹭唐拂衣的掌心。
    “拂衣,待此间?事了,我们一同去当年的崇州战场看看吧。”
    第171章 崇州 “你是……陈……陈姑娘?”……
    唐拂衣自然是?不会拒绝苏道?安的?请求,她?此次离开离城最大?的?目的?,就是?想?要帮苏道?安解开心结。
    事实上,今日午前她?与秦玉鞍也并非偶遇,而是?她?特?地去寻了?对方,原本的?目的?,正是?想?要打听?了?解现下西域的?格局。
    夜深人静,苏道?安睡得深沉。唐拂衣则是?独自一人站在窗边,点燃一柱随身带着的?线香。
    袅袅烟气?如?细丝一般弥漫到漆黑的?空气?里,唐拂衣耐心的?等着,待到那线香即将燃尽的?时候,终于有一只灰色的?信鸽,无声的?扑闪着翅膀,落到了?窗台上。
    唐拂衣轻轻摸了?摸鸽子?的?背,从鸟儿的?腿上取下信笺,而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?食物,洒在窗台上。
    小鸽子?“咕咕”叫了?两声,便?开始埋头苦吃。
    转身走到屋内的?圆桌边落座,唐拂衣打开了?那信,果然是?陆兮兮的?字迹。
    “吾妹阿苡,展信佳。
    近日城中?奇事甚多,城西姓李的?那一户与城北姓王的?那一户……”
    洋洋洒洒一大?篇,唐拂衣直接跳到了?最后。
    ”离城无事,月川无事,班先生不曾来信……“
    除非是?有什么值得注意的?重?大?变故,班先生一般情况下也并不会有信件送回,唐拂衣对此并不意外。
    “望君早归。”
    唐拂衣看这最后的?四个字,目光沉静,若有所思?。
    根据秦玉鞍的?说法,崇州这座饱经风霜的?老城,自打三年前被萧安乐作为合作的?交换拱手送给漠勒后,未过几个月就又被彼时一家独大?的?启凉侵占。
    彼时的?漠勒没有力量反抗,但在此后的?一年中?,西域的?格局却发生了?天翻地覆的?变化。
    一方面,漠勒在那次合作之后又主动向萧都送去质子?,而萧都也送来公主和亲,两国交好,萧国对漠勒多有帮助。
    另一方面,启凉分出部分兵力驻扎在离城西侧,原本想?着速战速决也好占便?宜,却没想?到离城久攻不下,竹篮打水一场空。此事收手当为上策,然而启凉国王大?约是?觉得这样空手而归太丢面子?,不肯撤军,久战之下,国力逐渐衰微。
    此消彼长,未过多久,漠勒也有了?与启凉抗衡的?实力。
    而其他?几个国家,在各方压力的?逼迫了?也不得布慢慢开始依附二者,西域从七国分治的?格局逐渐转变为二国并立,而她?自己所在的?瀚漠国因为在西域地处较为偏远而始终独立于二者存在。
    二国格局维持了?一年多,直到去岁末时,和平的?表象终于彻底被打破。瀚漠国也在两个月前选择了?投靠漠勒,原本的?瀚漠国王一家与都被接去漠勒居住,而自己身为原瀚漠国的?大?将军,依旧延续了?这个称谓,成为瀚漠城的?守军。
    而这场仗打到现在,西域北面的?一大?片区域都已经被漠勒占领,崇州重?新回到漠勒手中?之后,启凉的?势力范围再次被挤兑,集中?到了?南部与东部。
    如?此一来,瀚漠的?归属不论是?对于启凉还是?漠勒而言都变得十分重?要。
    漠勒若是?能守住瀚漠,围灭启凉不过是?时间问题;而启凉若是?能夺回瀚漠,鹿死谁手犹未可知。
    “那将军自己是?什么想?法?”唐拂衣这么问秦玉鞍。
    她?听?得明白,这座城距离漠勒国如?今的?国都较远,尽管秦玉鞍的?爹娘与丈夫如?今也身在漠勒国都,但如?此情势之下,此地的?归属,说白了?,还是?只在这位守将的?一念之间。
    “我不会向启凉投降。”秦玉鞍如?是?说。
    她?的?声音坚决,毫无犹豫,短短几个字的?背后或许还藏着更多的?恩怨。
    但这对唐拂衣而言并不重?要,重?要的?是?,她?清楚的?知道?了?秦玉鞍的?立场。
    此去崇州需要绕过启凉的?领地,一来一回哪怕是?马不停蹄也需要七八日的?时间,一路上免不了?经过其他?漠勒的?城池,想?要顺利通关,少不了?秦玉鞍的?支持。
    不仅需要秦玉鞍的?令牌为证,还需要保证在此期间,瀚漠不会被启凉占领。
    她?提起笔,只回了?四个字:归期未定。
    虽说两日前的?那场仗可以被称为胜利,但那也属于是?多种因素叠加之后才获得的?最好结果,偷袭,纵火,指挥缺一不可,即便?如?此也只能说是?暂退敌军。
    这两日的?安稳不过是?迷惑人心的?表象。启凉很快就重?振旗鼓,而秦铁衣重?伤一时半会儿下不了?床,若再无援军,瀚漠可以说是?岌岌可危。
    信鸽吃饱喝足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窗台睡着了?。唐拂衣将信装好,回头看了?眼?睡得正香地苏道?安,而后走到窗边看,毫不留情的将鸽子拍醒。
    灰色的?身影在窗边绕了?两圈,翅膀扑腾间竟还能品出些不情愿的?味道?,然而抗议无果,只能认命般“垂头丧气?”的?飞进越发浓郁的?夜色中?,很快消失不见。
    当务之急,是?帮助秦玉鞍守住瀚漠,直到援军到来。
    唐拂衣望着那鸽子?消失的?方向又发了?一会儿呆,才小心翼翼地关了?窗,蹑手蹑脚的?走到苏道?安身边躺下。
    刚一盖上被子?,小狐狸便下意识的蹭进了怀里。
    唐拂衣心中?一片柔软,她?轻轻在苏道安额头上落下一吻,闭上眼?,进入了?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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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苏道?安对于唐拂衣的?判断并没有什么异议,两人并不抛头露面,只做幕后支持,然而这场仗比想?象中?的?更加难打。
    启凉看似式微,其实力仍然不容小觑。
    一方面在西面战场牵制漠勒的?主力,截断援军的?行进路线;另一方面,采取消耗战术,两支军队轮流向瀚漠发起猛攻,几次下来,瀚漠城中?,从士兵到百姓,都已是?十分疲惫。
    所有人都意识到,再这样下去,只有死路一条。
    于是?,在僵持拉扯了?两个多月之后,秦玉鞍最终决定主动出击,背水一战。
    兵行险招,大?获全胜。
    启凉最终退兵,举城欢庆,所有人都终于松了?口气?。
    庆功宴后,秦玉鞍命人为苏唐二人收拾好行囊,与秦铁衣一同,将二人送出了?城。
    来时恰逢夏末,去时已是?深秋。
    西风比不过北风凛冽,戈壁地风沙却时常拦路障目,所幸秦玉鞍为二人准备的?兜帽与面纱还算有效,风沙随稍有干扰,却还是?止不住二人的?脚步。
    马蹄落在硬质地土地上,留下一个浅浅地蹄印,很快又被薄沙掩埋,再无踪迹。所过之处,入目只有低矮地植被,左一丛右一团。而那些曾经地交战之地,近处有白骨成堆,远处见长河落日,分外悲凉。
    唐拂衣与苏道?安拿着秦玉鞍的?令牌,一路走走停停,终于在第五日的?黄昏,到达了?崇州城北城门?外,赶在关城门?前入了?城。
    而令二人意外的?是?,这座曾经在短短几年的?时间内经历雪灾,瘟疫,几经战乱,几度易主的?城池,却并不如?她?们原本所想?象的?那般荒凉凌乱,满目疮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