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望陛下准许我暗中调查,斩草除根,以?除后患。”
    第111章 正月十四(一) “再会。”
    陈秀平言辞切切,条分缕析。萧祁本就对先四皇子极其?相?关的一切极其?忌惮,再加上陈自松的肯定,对陈秀平所言无有不允。
    从勤政殿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,陈自松走在?陈秀平身?前,父女俩一前一后出了宫门,宫门口却只停了一辆马车。
    陈自松冲那迎上前来的家仆摆了摆手,又递了个眼神给陈秀平,陈秀平知道此事不可能瞒得过自己的父亲,没说什么,只是沉默着跟上了他的脚步。
    “先四皇子的事情,你早就知道吧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    陈自松开口,话音未落紧跟着一连串的咳嗽,有些痛苦的弯下腰。那咳嗽声一听便知道已经十分严重,陈秀平连忙上前,伸手将?他扶住。
    “爹,您的身?体怎么……”
    “无妨……咳咳……”陈自松摆了摆手,待缓和?下来后,他才悠悠开口解释,“上了年纪,身?子是大不如前了。”
    “可有吃药?”陈秀平蹙眉。
    “从夏日?吃到冬日?,一点起色都没有。”陈自松摇了摇头,似乎是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,“罢了,你且先与我说一说这件事吧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陈秀平应了一声,扶着陈自松一面走,一面将?一切和?盘托出。
    “不瞒父亲,三年前女儿就在?西境发现了一名疑似萧安之?人,那人浑身?烧伤,不变容貌,但年龄对的上,也持有先四皇子的信物。彼时女儿觉得他如此模样已经可怜,便只是派人暗中?监视,只要他乖乖呆在?西境,自然保他一生平安。”
    “至于那南街戏班……”陈秀平顿了顿,声音里添了一丝凝重,“陛下对先四皇子相?关的人或事都十分警惕,若是让他知道此事,想必萧都城内又是一场血流成河。”
    “那为何你现在?又说出来了?”陈自松眯了眯眼。
    陈秀平沉默了片刻。
    “女儿以为,大皇子之?死,是捧杀。”
    陈自松看了一眼陈秀平,示意她继续往下说。
    “大皇子性格温和?,但过于仁厚心软,本不是赈灾之?才,他自己不会主动请命,必是有人在?其?后推波助澜,目的就是将?其?逼死。”陈秀平看着陈自松的眼睛,“女儿在?发现戏班的关键后,一方?面加紧监视西境那人,另一方?面也曾借太后之?口,劝陛下不论如何都要保住大皇子的性命。”
    “却不料大皇子自尽,而西境那边的消息,那人却始终安安稳稳地生活,没有任何异样。”
    “女儿自觉不安,先四皇子旧部?此时蠢蠢欲动,必然是要利用?萧安来给自己正名,既是如此,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动向都不曾有?”
    “所以你才怀疑西边那个,并不是真正的萧安?”陈自松问。
    “是。”陈秀平点头,“若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干扰他人的视线,那他必然是要做些什么若是萧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萧都城……”
    “如果?可以,我不希望当年的事情牵扯进更多无辜之?人,但若有人要扰我儿安枕……”中?年女人的眼中?闪过一丝柔和?与决绝,“那这个恶人便由?我来做。”
    陈自松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女儿,瞬间竟是有些恍惚,他仍记得她倔强拒婚时的情景,那副铁了心要与教义礼仪为敌的模样,竟是与现在?别无二致。
    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,若是面对这样的境况,能否如此冷静的分清轻重,如此果?断的做出取舍?
    过去父女间的那些矛盾似乎都已经在?不知何时烟消云散,他忽然觉得骄傲——这是他最?出色的孩子。
    父女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平和?地散步了,就这样像幼时无数次那样,肩并着肩穿过安静地长街,陈府大门口的灯笼下,有个人形容颓废地坐在?台阶上。
    见到他二人出现,那人急急忙忙站起来,下意识就想冲过来,却似乎又顾及着陈自松在?,不敢造次,只是有些局促的站在?原地,望向这边。
    陈自松看着苏栋那副模样,转头用?眼神询问陈秀平。
    陈秀平有些无奈地同他笑笑,凑近了陈自松耳边低声道:“他不认同我,所以今日?之?事我没告诉他。今日?找了个茬同他无理取闹了一番,然后假装跑回娘家了。”
    陈自松的眼中?闪过一丝不赞同,但他看了眼苏栋那副清澈毫无心机的模样,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,又回过来问陈秀平:“我帮你把他赶走?这几?日?,你就在?家里住。”
    住在?陈家确实更方?便行事,但……陈秀平望向自己那“可怜巴巴”站在门口的夫君,还是软了心肠。
    “我还是回苏家去吧。”她开口道,“明?日?我们大昭寺见。”
    “依你。”陈自松点了点头。
    两人走过去,苏栋先是恭恭敬敬地向陈自松行礼,而后越过他,拉着陈秀平的手只是一个劲语无伦次地认错道歉。
    看得出来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错在?何处,但向陈秀平低头对他而言也早已经是家常便饭,两三句话下去,反倒成了陈秀平在安慰他不要着急。
    “好了,天色不早,快回去吧。”
    陈府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,陈自松一手柱着拐杖,一手扶着小厮,站在?阶前。
    “嗯。”陈秀平点点头,她看着父亲佝偻着身?子,身?后的门框框出自己熟悉地院子。
    那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?,而后半生的几?十年,却极少回去。
    “父亲。”
    陈自松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,他半转过身?,见到陈秀平站在?阶下不远处,歪着头向他笑了笑,说了声:“再见。”
    苏栋站在?他身?后,沉默着向他弯腰作揖。
    白发苍苍地老人看着这一对也算不上年轻的夫妻沉默了片刻,努力稍稍挺直了脊背,颔首答了一声。
    “再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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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月二十,正月十四,午时。
    北境,离城。
    金光照不化银装素裹地长城和?山脉,有一人一马,由?远及近,踏雪疾奔而来。
    “什么?”何曦听完来人的禀报,顾不得吃到一半的午膳,即刻就从架子上取了斩马刀要点兵出征。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    从那人进门开始,班鹤一直站在?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言不发,直到现在?,才忽然上前,抓住何曦的手臂,将?她拽回到自己身?后。
    何曦心中?焦急,有些不解地望向班鹤,可后者并没有看她,只是望向那名低着头单膝跪地的轻云骑将?士。
    “你方?才说,大皇子薨逝,西境四州乱作一团,西域七国乘虚而入,打的轻云骑措手不及,因而派你来向银鞍军求援?”
    这名男子穿着低调,一言不发,站在?统领身?边气场全无。而当何曦后退,他周身?那股坐怀不乱的威压与气势,才真正显现。
    “是……是的。”只一眼,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,那将?士便忍不住心虚,支支吾吾答了一句,又像是想要立刻说服对方?一般,急急忙忙又开了口。
    “夜袭,是夜袭。”他解释道,“大皇子忽然薨逝,将?军常年带兵在?外,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,分了些心思去安排,所以才会被那帮蛮子钻了空子。”
    “这位……这位大……大人,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用?了,还望何统领速速增援,否则将?军恐怕是要支撑不住了!”
    班鹤眯起眼睛看着他,似乎是在?思索什么,何曦走上前,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,攀上他的胳膊。
    “此人身?着轻云骑特?有的玄铁轻甲,配有轻云刀,令牌也查验过,确实是轻云骑中?人。”
    班鹤轻轻拍了拍何曦的手背,示意她不要着急。
    “这位小兄弟,可否将?你的令牌与轻云刀再给我看一下,事关重大,我们不得不再三确认,还望你配合。”
    他放缓了语气,那将?士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,连忙将?自己的这两样物件呈上。
    班鹤看了眼那令牌,又将?轻云刀抽出看了看,很快就又将?这二物还了回去。
    “我这两样物件绝无作假,这下大人可能信我了?”那人仔细观察着班鹤的表情,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,像是松了口气一般,大着胆子开口。
    而后他跃过班鹤,再次直接向何曦请求道:“何统领,情况紧急,还望您能出手相?助!”
    “自然,我……”
    “西境四州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,但银鞍军不能出兵。”
    何曦刚想开口答应,又被班鹤打断。
    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脑子,何曦刚想开口质问,那将?士却又抢在?了她前头。
    “这位大人这是何意!”那人本是志在?必得,冷不丁被班鹤泼了一盆冷水,一时间也有些情急,“苏何两姓世代交好,如今苏氏有难,何家难道要袖手旁观不成?这岂非忘恩负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