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也并非有什么抱怨,只是从未经手过这些事情,做起来多少会?有些力不从心。
    苏道安冷静了一会?儿,才红着眼睛抬起上半身?,脱了鞋盘腿坐正了身?子。
    “公主?,喝药。”葛柒柒单手端着托盘,另一只手搬了张凳子摆到床前苏道安的手边,又将那托盘放到了凳子上。
    大约是因?为惊蛰的事情未有完全解决,她?的语气还有些生硬,但对着苏道安,还是尽量轻柔。
    苏道安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那黑漆漆地汤药,尽管已经喝了半年,她?依旧不能习惯这种?又酸又苦地味道。
    犹豫了许久,她?还是没有去?碰那装了药的碗,只是转而拿起一颗蜜饯放进了嘴巴里?。
    酸甜地味道在嘴巴里?荡漾开,苏道安觉得?自己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泛了下来,被委屈和愤怒填满的脑子也渐渐变得?清醒。
    几乎是出于本能,她?又拿起一颗梅子,放到嘴边却又忽然?失了兴致一般,放下手,丢了回去?。
    转头看到葛柒柒站在一边面色不善,原因?并不难猜。
    “柒柒,坐。”她?伸手拍了拍自己身?边的床榻。
    葛柒柒抿了抿嘴,尽管面上还是有些不情愿,却也没有拒绝。
    但她?也未如?苏道安所言坐到床上,而是搬了张凳椅子过来,坐在了她?的身?边。
    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?也是在场的,彼时惊蛰就在她?身?边,而自己却并没有注意到唐拂衣与?惊蛰之间的短暂交流。
    因?此?在听说惊蛰被大昭寺带走后,她?的第一反应也与?苏道安一样?是去?司刑局先问清楚原委,而后在想再去?与?唐拂衣确认,却被她?拒之门外。
    她?心急如?焚,一时间竟没了主?意,直到苏道安匆匆赶来。
    听她?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葛柒柒大约能把事情猜个大概,也明白苏道安至少短时间内是并不打算和唐拂衣做那所谓的“交易”。
    但今日小满拿着公主?令去?大昭寺走上一遭,惊蛰想必是不会?吃什么苦头,葛柒柒觉得?自己一颗胡乱蹦跳地心终于放下了些许,整个人倒也冷静了下来。
    而冷静下来之后,却又越发觉得?气不打一处来。
    若非苏道安在,她?真恨不得?……
    “柒柒,唐拂衣如?今已是尚宫,不可?轻动,更不可?随意扎针。”苏道安一看葛柒柒的表情便知道她?存了什么心思,在那邪念成型之前便提前加以制止,“这个节骨眼上她?若是被你扎坏了,惊蛰才是真的难救了。”
    “那难道咱们就要这么吃了这个暗亏吗!”葛柒柒咬牙道,“公主?,左右那孩子都是在我们手里?,又何必让着她??”
    “我看那姓唐的对着孩子关怀的很,她?若不肯作证,我去?给那孩子吃点苦头,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威胁谁!”
    “唔……”苏道安抿着嘴,脸上有明显的失落,目光出神似是想到了什么。
    沉默了片刻,她?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反问葛柒柒:“那个女孩……她?……还活着么?”
    “自然?是活得?好好的。”葛柒柒看着苏道安明显松了口气地模样?,不由疑惑,“那姓唐的如?此?态度,公主为何还要关心那人的死活?”
    “不论如?何,那孩子总是无辜的。”苏道安的声音中添了一丝懊恼和自责,“那日校场之后,我倒是把此?事给忘了。”
    “她?看着年纪还小,却亲眼见着故乡血流成河,被押送来萧都的一路上大约也吃了不少苦,好不容易在围杀中活下来,又被关到那种?暗无天日的地方,实在是太可?怜了。”
    不知是否是因?为苏道安声音低落而哀切,亦或是打心眼儿里?觉得?她?说的确实在理,葛柒柒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。
    “公主?……也不必太过担心。”她开口,声音中尽管还是有明显地不情愿,却还是比方才软了许多,“一则她被送进来的时候身子实在太差,若贸然?用她?试药很可?能挺不过去?;二则,这阵子负责小儿症的朱司医也没有新收学徒。”
    “试药处与?平常的刑狱不同,药奴们本身?的身?体素质也是试药的基础,大家都希望自己的药奴能撑的更久一些,因?此?通常情况下不会?有人特地为难,我虽确实没有特地留意,但那孩子的状态想来应该是不会?太差。”
    “那便好。”苏道安点了点头,又斟酌着开口,“那能否暂且先别让人用她试药?或是……你多留些心,照顾她?一下,送点好吃的什么的。”
    “这倒也不难。”葛柒柒答,“这孩子被送过来几日,也不见有哪位大人来过问,想来也不受什么重视。试药处本就是我的地盘,别说照顾一二,即使是公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人,也废不了多大的功夫。”
    “不……不救人。”苏道安撇了撇嘴,“你就照顾照顾就好。”
    “这又是为何?”葛柒柒再次表示不解。
    苏道安低垂着脑袋含糊其辞地解释:“救……救人要冒地风险太大了,我虽觉得?她?可?怜,但也要……要为自己考虑……考虑啊……”
    葛柒柒愣了愣,目光落到苏道安用力绞在一块儿地手指上,叹了口气:“公主?这是在赌气。”
    苏道安没有人否认,只是提高声音道:“她?威胁我!我才不帮她?救人!”
    “这事儿拖个一两日倒是没什么问题,只是就这么拖下去?总也不是办法,公主?有想好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么?”葛柒柒问。
    “没有……”苏道安有些失落地轻轻晃着自己脑袋,而后咬了咬牙,恨恨道:“我才不要受她?威胁!”
    短暂地恨过之后,又变回了先前失落地模样?。
    “算了……”她?伸手从盘中念起一颗梅子,又百无聊赖地丢回盘子里?,“就……装个两三天样?子吧,让她?急一急算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好,我听公主?的。”葛柒柒点头。
    苏道安又觉得?无趣,一倒头衣服也未换便像一具尸体一般,四肢瘫软地侧躺在了床上。忽然?又听到葛柒柒“哼”了一声。
    “公主?,反正也是装装样?子,不如?装到底怎么样??”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苏道安身?子不动,抬起半个脑袋看向?葛柒柒。
    葛柒柒挑了挑眉:唇边噙着一丝坏笑:“我找个人去?她?面前添油加醋一下,就说小姑娘遭了老大罪,每天头嚎得?跟杀猪一般,骨瘦如?柴,遍体鳞伤,就快咽气了。”
    “急死她?!”苏道安地眼睛亮了亮。
    “对!急死她?!”葛柒柒又重复了一遍。
    “让她?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!”苏道安一下坐起了身?。
    “对!不是好惹的!”葛柒柒用力点头。
    “看她?以后还敢不敢威胁我了!”苏道安跳下床,指指点点。
    “对!看她?还……”
    “咚咚”两下敲门声,打断了两人的一唱一和。
    小满询问地声音在门外响起,苏道安连忙道了声进。
    可?小姑娘推门进来,猫着腰,双手环在胸前,神情复杂,关门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?看了看,似乎是在确认无人之后,才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苏道安看着她?那副怪异的模样?弄的也有些紧张,连忙开口问道,“大昭寺的人不愿意?”
    “公主?发话,他们还敢说些什么?”小满连忙答,“自然?是满口答应的。”
    “那你怎么这副表情?”
    苏道安蹙眉,转头看了眼身?边的葛柒柒,见她?亦是不解,又见小满迈着碎步跑到自己面前。
    “公主?,你看。”
    环在胸前的手打开,从头到脚浑身?漆黑的鸟儿扑扇着翅膀从她?怀里?飞出来,落到了桌边地鸟架上。
    “乌衣?”苏道安一愣,“乌衣怎么来了?”
    小白啾蜷成一团窝在软垫上睡得?正香,那名叫乌衣的鸟儿一步步慢慢挪到它?的身?边,垂下脑袋啄了啄它?的脑袋。
    “不知道呀,我刚刚回来路上发现它?蹲在宫门外的台阶边上猫着,就把它?带进来了。”小满道,“可?能是因?为院子里?点着灯太亮了,它?怕被人发现吧。”
    这是与?白啾一样?传信的鸟儿,白啾外型可?爱,苏道安光明正大的养着也不会?引起他人怀疑,却又因?体型较小,只能用来传递秘密简讯,而乌衣浑身?漆黑,聪明且会?避人,但羽毛不如?白啾蓬松,传信时与?寻常信鸽一样?,会?把书信放在信筏中,绑在鸟儿的腿上。
    宫中守备森严,苏道安通常不会?召唤乌衣,若真有什么急事,让陈秀平进宫一趟反而更加保险。
    一则这种?鸟儿驯养不易,白啾共有三只,而乌衣到目前为止也只训出来一只,若是一不小心被抓了,信筏上有特制的机关到是不用担心泄密,但损失一只这么聪明的鸟儿实在是得?不偿失;二则偶尔有些小秘密她?不想让陈秀平知道,用白啾传信也已经足够。